抽骨髓记

距离我抽了骨髓那天已经有一段日子了。今天第一次在这里发表我抽骨髓的整个过程。

12月23日，早上八点多，我到达了医院。一路上，我一直战战兢兢，还记得那天，爸爸的车每驶往一段路，我的心脏就随之加速跳动。在妈妈的陪同下，走进病 房，护士第一件叫我做的事情就是换上手术用的袍子。我问她：‘能不换吗？’她说：‘药物和血迹会弄脏你的衣服，还是换上比较好。’ 袍子很长，我穿不习惯，但最后还是只好把它穿上了。然后，护士就叫我进诊疗室里插针，安上了针管，才能打入麻醉剂。接着就是量血压和把脉。护士把听疹器戴 上不久，我思绪还在飘浮，她忽然问我：‘你是不是很害怕？你的心跳得好快。’ 我点了点头。没想到被她发现了。她笑言：‘不要怕，尽量放松心情。’ 我用因紧张过度而僵硬了的面容对她笑了笑，开始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。

一切检查完毕，她就带我走到病床，我躺上去，面对那张床，仿佛眼前是只大魔鬼，恨不得立刻把我吃进去... 当下那种心情，我找不到任何文字可以来形容。躺好后，护士叫我先休息一会儿。在我旁边的那张床围着布帘，原来也有一个病人在抽骨髓。耳边传来医生的说话声 和仪器碰撞的声音，间中还夹杂着那个病人的呻吟声，顿时恐惧感又再次涌上我的心头。过不久，终于轮到我了。做了最后一次的祷告，护士就替我打上麻醉剂。麻 醉剂流入我的身体，只觉体内一阵热辣... 等待着... 还是没反应... 我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不省人事，但恰好相反，我还是清醒着。我猜想可能护士给的麻醉剂份量不多。其实，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快点昏睡过去，这样我就不用体验 痛楚了。

接下来，极刑开始了。我因为趴着睡，所以看不到背后的情形，只能隐约听见声音。感觉到有人在我臀部上方擦了很多消毒药水，那时候很奇怪，我好像突然放松了 许多，心情也渐渐比较平静下来，现在回想起来，也许那是麻醉剂的作用吧。（虽然它没让我睡着） 一阵沉静后，我又模模糊糊的，脑袋一片空白，但是我很清楚，自己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。因为，我听到了一把声音：‘现在先替你打麻痹针。’ 随着感到骨髓被人刺了一针，我痛得叫了起来，那是真的很痛很痛，我发誓，那比抽血更痛上一万倍！

我咬紧牙关忍受着，双手捏紧枕头。隐约听见周围的人安慰了我几句... 不久后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们又给我打了一支麻醉剂... 也许是医生想减轻我的痛苦。之后，我就不记得那时的情形了。现在努力回想，我也挤不出一点记忆，可能那时麻醉剂起效了，让我昏了过去。就这样朦朦胧胧的，我开始有了一点知觉的时候手 术已经完毕了，感觉到有几个人把我身体翻回来，然后，我又睡了。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妈妈坐在我床边，焦虑的神情竟是第一个让我捕捉到的景象。妈妈说我睡了差 不多两三个钟。当时我没感觉伤口很痛，但全身变得很虚弱。休息了一会儿后，我就回家了。

有过那么多次的抽骨髓经验，我想今日就破例告诉大家我曾经真正体验过被抽骨髓的感受，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下。那是一种让我至今都不能忘记的痛。妈妈曾经 告诉我，她亲眼看见过那用来抽骨髓的仪器。那是一种T字型仪器，样子很像铁钻。尾端长又尖，单看了就能马上令人毛骨耸然，何况是把它插进人的骨髓里？那种 感受，就像有人用一把尖利的铁钻（像钻螺丝那样）钻进你的骨头里...钻进去时还会发出类似引擎般的声响，嗞嗞嗞的... 想象一下，骨髓承受这种痛是有多么恐怖？有几次，我就是在半醒半睡的情况下体会到这种感受。只有尖叫或呻吟才能发泄心中的痛苦。

在我大概9岁那年的第一次抽骨髓，结束后，我亲眼看到医生的白袍上都是血迹，那是我童年时最触目惊心的一个画面了。没想到多年后还是继续承受这样的经历。 虽然如此， 多少风风雨雨，多少危机劫难，我还是一路熬了过来。若问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，我只能说，坚强的意志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武器。但是，没有人知道，在坚强的背 后，有时还是存在着悲伤和泪水...